E小说 > 言情小说 > 贰臣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活罪难逃

司马如风虽然悲痛难忍,但不会轻易相信军医小五的一面之词。另一边司马礼半夜砸门将藤如海从三房小妾的温柔乡里揪出来,转而马不停蹄的请了供职刑部的仵作独眼老孙折返回府,一起再次查验死因。

        独眼老孙吃了一辈子的死人饭,常年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露面,但在刑部那是挂了名的眼毒手黑。有钱能使鬼推磨,司马家大少爷三锭金子便敲开了大门,更是许诺事后重金酬谢。老小子一路上盘算着稍后该如何说话才能不得罪人,结果入堂后见到几位朝中大臣齐聚在此,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明白今晚的事情做不得半点假,弄不好会惹火烧身,一切如实回禀就是了。

        太康府衙的仵作见到刑部的独眼老孙来了后心里踏实多了,赶紧上前见礼,“有老哥哥在,这单差事便好办多了。”

          “好说,好说!我看这位小哥也是一把好手,咱们俩打打下手就好了。”独眼老孙一进正堂便看到了离尸体最近的小五。

        待他走近后稀疏的眉毛皱紧,猛的抽了口旱烟,吐出一片烟雾说道:“小哥身上好重的味道。”

        在场其他人哪里听的懂独眼老孙话里意思,但府衙仵作,小五自然明白他指的是死人味。干他们这行的,与尸体打交道多过活人,常年浸淫在死尸堆里,自然会染上尸体上的死气,这种死气萦绕于身会融入一个人的神魂之中,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味道,只是这种味道旁人闻是闻不出来,是要用眼看的,这点倒是与阴阳堪舆的望气之说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军医小五自幼长于边在死人堆里讨生活,长大后更是投军做了捡尸人。捡过的尸体成千上万,每场大战过后打扫战场的便是他这种捡尸人,什么人死透了,什么人还有生机,他们一打眼便知,经他手捡回命的人多不胜数,故而捡尸人在军中最是受人尊重。道理很简单,当兵的每天都是刀头舔血,随时随地都会死。边关军伍要么是已经受过他捡命之恩,要么以后战死的尸体还要靠他背回营地入土。故而捡尸人是军营中最为特殊的存在,无须上阵拼杀,但须战后捡尸归营。

        小五并未接话,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这在独眼老孙看来更是心惊,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位小哥浓郁死气绕身但却未入体,已经形成一股独特的气机隔离开来,若是他有意闭息装死,恐怕绝大部分仵作都辨识不清。

          行有行规,仵作这行与医师同理。望闻问切四字口诀,望面色尸斑、闻体味异味、问现场笔录、切腹开膛寻脏腑肠胃,每一字诀又有诸多细节讲究。独眼老孙知道有高人在场便不再托大,交代府衙仵作两句后便挽起袖子开始验尸,只见他对着趴在司马睿尸首上一寸一寸的查验寻觅,比之先前小五的行为更是夸张,这番景象看的司马如风心如刀绞,在他看来死人不得安宁便是最大的不敬。

          独眼老孙看过后抱着拳问道:“小哥应该也看出二公子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心脉俱断,隔着一层皮终究还要开一刀。”

        “正是此理,我家老爷和司马老爷都等着老先生动手开刀。”小五眼皮翻动,点头对老孙头的验的结果表示认可。

          一时间众人眼光齐刷刷的投来,  独眼老孙就知道沉甸甸的金元宝不好挣,便是他见惯各种凄惨死状的老仵作心底也有涟漪泛起。

          旁人看不清楚,小五和崔含章可是都瞅到原本猥琐邋遢的老孙头从尾椎到后脖颈整个大龙骨抖了下,精气神为之一振,揭开衣襟亮出一排柳叶小刀,个个如亮银,刀尖上闪着毫光,这套柳叶刀一露面才引起小五的兴趣,端是一套好家伙什。

          老孙头并不着急下刀,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如风,直到他含泪点头后瞬间刀光一闪没入司马睿的胸膛内,划出一道红线。

          果不其然,开膛后瞬间便有血水溢出,幸好已经有准备的盆缶接着,否则撒落地上太过难看。

        “小哥搭把手,咱们把二公子的五脏六腑都拼凑出来。”老孙头也不客气,直接向小五求助。于是两人耗费一个时辰,总算是清理捞干净了司马睿的心肝脾肺肾等器官碎片,又费了许久功夫才将其拼凑起来,摆在托盘内呈给诸位大人查看。

        “痛煞老夫,我儿死的好惨。”司马如风瞬间哀嚎出声,整个人仿佛精气神被抽离了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谁如此狠心,这般残忍的手段杀我二弟。”司马礼赶紧上前扶住其父,两眼泪流不止,从喉咙中滚出了低沉的嗓音。

          茹大学士和崔含章看到拼凑起来的五脏六腑都是心中惊骇,这种情况死的不能再死了。以茹竞秀那半吊子水平连明劲都没有练透,这辈子能不能摸到暗劲的门槛都不好说。

        “暗劲透体而入,于五脏六腑间瞬间爆发形成螺旋炸劲才将心脉脏腑震碎,这等手段崔某自问做不到。恐怕太康城内能做将内力暗劲掌控到分毫不差的境界,还要伤人于无形之中,寥寥无几。”崔含章根据解剖伤情反推出手之人的手段,便是他也自愧不如。

          “司马伯父、司马兄明鉴,此事虽说是茹竞秀与二公子口角争执两相出手,但茹竞秀绝非是打死二公子的凶手,如今看来另有其人暗中行凶,此时有太康府尹藤大人和两方受害家长共同见证下验尸,想必其中误会应该能解开。”崔含章趁机把双方争议焦点给落定解开,以免日后有人反悔不认账。

          茹大学士此时不再沉默,赶紧上前鞠躬行礼,再次道歉:“此事犬子有错,与同窗学友打架便是大错特错。茹某先前承诺决不食言,定当全力协助司马大人追捕凶手,还二公子一个公道。”

        “司马大人您看?”太康府尹藤如海知道时机刚好,便迈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

        此时便是司马礼心有不甘也只能望向父亲大人,子为父纲,一切要听凭家主司马如风的决断。

        司马如风如今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老眼浑浊看看停尸的二儿子,又转头看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大儿子,摇摇头无奈说道:“罢了!罢了!”

        “藤大人如实记录吧。我儿死的冤枉,虽然根据尸检结果表明还有他人暗中出手,但也不必然洗清茹竞秀的杀人嫌疑,如今此案就交由太康府衙办理,务必要在十日内破案,还我儿公道。”说完此话司马如风便昏厥过去。

          “父亲!父亲!”司马礼一把抱住昏厥的老父亲,失声喊道,

            听到大少爷的喊声,顿时门外冲进来一批佩刀护卫将正厅团团围住,个个刀光闪闪凶神恶煞,应该埋伏已久的护院府兵。

          “快来人将父亲扶回内堂休息,请郎中救治。”司马礼对着一众下人呼喝道。

            只见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小五身影瞬间出现在司马如风面前,手捏银针闪电出手,刺入他脑海曲池风池阳池三穴,略微捻动,随后弹指抖动银针。

            “来人呐给我拿下。”司马礼不明就里,以为仵作小五意图不轨,慌乱之间喊人上前捉拿他。

              幸好崔含章眼疾手快,立刻跳入场中出声阻拦道:“司马兄,误会,误会。这位仵作小五先生亦通药理,医术更是不凡,师承神医牧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小五的银针奏效,司马如风悠悠醒来,看到面前剑拔弩张的情形,不由得气的咳嗽起来:“收起来刀剑,都滚出去。”

            “怒伤肝,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司马老爷是悲伤过度,忧思难解,故而昏厥过去。我刚用银针在曲池三穴上刺激理疗,能暂时缓解,但不治本。这病需要静养安神,排遣忧郁,切不可悲伤过度。”小五一番医理说的通透,由不得人不信服。

              司马如风拱拱手开口谢过,心气全无。挥手让司马礼送几位出门,便守着司马睿的尸体发起呆来。

              司马礼有些话不便在厅堂上讲,此时送到大门后开口说道:“茹竞秀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打伤我二弟事实清楚,还请藤大人秉公执法。”

            “请大公子放心,二公子的事情本官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定要查清其中隐情,将背后元凶绳之以法。”藤如海何等聪明之人,拍着胸脯保证追查元凶,但只字不提茹竞秀的事情。

              司马礼有意将独眼老孙单独留下商议事情,老孙头不仅开刀验尸一绝,敛尸装扮整修死者面容和身体更是拿手。司马睿的尸首还需他进一步缝合整修,而且司马礼还要有些事情单独请教于他,毕竟在司马礼的心中仍然认为茹竞秀是害死他二弟的凶手之一。

              “小崔大人今夜辛苦了,不辞辛苦奔走营救我儿。”茹大学士半百老人,事事看的通透,亲自行礼致谢。

              崔含章忙的托住茹大学士的双手,面色诚恳的说道:“竞秀是我与言秋的小兄弟,他出了事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大学士尽管放心,后续缉拿凶手我游骑军自当竭尽全力。”

              “只怕是司马家咬着不放,看今日这情况虽然认下还有其他凶手,但是口中却无半点放过竞秀一马的意思。”茹大学士口中满是苦涩,无奈的说道。

              “事情棘手不代表全无机会,劳烦藤大人回去先安顿好竞秀,他身子骨弱有些熬不住水牢的寒气。”虽然情况不甚乐观,曹翔不知所踪,但既然有了线索便是好的开始,一步一步的找机会帮竞秀洗脱冤情。当然他也有话不便直说,竞秀的性子是该经些事情磨砺一番,否则的话日后还要吃大亏。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先让他吃点苦头吧,免得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经过此夜后茹大学士心中明白儿子性命无忧,但若要脱困还是尚早。出了这档子事,他下定决心以后亲自管教茹竞秀,慈母多败儿,再也不能由着夫人宠溺惯坏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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